【故事一】 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的春游,终于在望穿秋水一般的等待中来临了,孩子们整装待发,快乐溢于言表。老师走进教室,宣布:“上级领导突然来校检查,春游临时取消!”惊讶,困惑,悲伤,恼怒……孩子们从快乐的云端重重地摔下。老师呢?“轻轻地走了,正如他轻轻地来。” 孩子们正伤心欲绝时,老师又喜笑颜开地出现在教室里,“激动”地宣布:“上级领导去别的学校检查啦,春游照常进行!”顿时,教室里一片欢腾,孩子们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。 然而,谁也不会想到,这一切都是老师精心设计的局。老师让上级领导倏忽来,倏忽去,如此这般忽悠对春游朝思暮想的孩子们,目的是:写作文。(引用处摘自《预谋一次精彩》) 【故事二】 老师一脸寒霜走进教室:“现在开始留作业,作业很多,需要用大作文纸记录。严肃声明一下:管住你的嘴巴,不许尖叫。”然后是第一项作业:认读生字表一的所有生字;第二项作业:听写生字表二的所有生字;第三项作业:八个“七色光”中的“日积月累”全部抄写在作业本上……作业总计十一项。学生由疑惑到惊恐,由忧愁到绝望,由敢怒不敢言到义愤填膺,老师呢?窃喜。 终于,老师道出了第十二项作业:“以上作业全部作废!” 孩子们恍然大悟,然后,在老师的引导下激动地开始写作,“记录自己的心理变化,诉说如潮的怨言。” “看看文题:《我的老师是魔鬼》《老师疯了》《爱上坏老师》……再看那一双双笑成新月的眼和忙如蜜蜂的笔,用笔说心里话,开开心心作文,这不是作文课上最美的情愫,最美的风景吗?”老师在教学叙事中这么写。(引用处摘自《我成了孩子们心中的“恶魔老师”》) 【故事三】作文课,老师杜撰了一种生物:独角猥,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有关独角猥的种种信息,然后让学生当堂完成检测——“考考大家的记忆力,思考力,判断力”。学生回忆着刚刚老师提供的信息,郑重其事地答题,然而,所有答题者得分都为零,唯一的满分是班中未答卷的一位学生,因为独角猥本是子虚乌有,与此相关的信息当然都是错误的。老师解释说,他设计这个测试,为的是让孩子们记住: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,要学会思考,判断,不要迷信,不要盲从。最后,老师让孩子们用笔记录下整个事件的过程,重点写好自己真实的感受。(引用处摘自《新体验作文》) 【思考】 以上三则故事,都是我从教学杂志上读到的,教者都认为这是“体验式作文教学”的成功范例。 所谓“体验式作文教学”,就是从学生主体体验入手,为其创设一个特定的“真”情景(客体),让学生设身其中,实现“外部刺激力向意志事实的转化”,从而获取语言运用的直接经验。体验式作文教学是让学生作文走向“立诚”的最佳途径,它是一种理念,也是一种方法,注重抒写内心的体验感受,不仅能让学生“写自己的话”,而且“写自己知道得最亲切,感悟得最深切的东西”。 细细对照,冷静剖析,我们遗憾地发现,上述故事中,体验被悄悄地伪化。伪化的体验,看起来很美,其实弊端颇多。 一、“伪化”的体验,忽视了对学生主体的尊重 《语文课程标准》要求“写作要感情真挚,力求表达自己对自然、社会、人生的独特感受和真切体验”,提出“学生作文也是一种体验,一篇好作文应是学生的一种独特体验。”叶圣陶先生也说过:“作文的自然顺序应该是我认识事物中有感,感情的波澜冲击着我,我有说话的愿望,便想倾吐,于是文章就诞生了。”这些都表明作文是以学生在生活中的体验为题材的,是写学生自己的真切体验。 为了引发学生的体验,有时教师的确要有目的地创设情境,为学生制造一种场合、一种氛围,引起他们情感的波动,使它成为一种强化的刺激信息,使学生产生表达的愿望和写作的灵感。 在【故事一】中,春游前的那一段插曲,让孩子们在悲喜中走了两个来回,体验不可谓不深刻,假如确有其事,顺手撷来,以文字记录,倒不失为一次成功的生活作文范例,然而,它只是老师精心演绎的一幕情境。为了让学生进行一次作文训练,就可以如此不近人情地将童心戏弄于股掌之间吗?试想,假如学生读到了老师撰写的教学故事,面对老师那沾沾自喜的描述,心中会作何感想? 【故事二】中,作业不是温故知新的手段,而是忽悠整蛊的工具,学生在“恐怖作业”的恐吓下,感受不可谓不丰富,然而,这一切同样仅仅是为了习作!果然,得知真相后,有学生忿忿然:“您的话,我再也不想听了,从今以后,您再也不是我敬佩的老师了!由敬佩转为讨厌,甚至咬牙切齿地恨了!” 而【故事三】中,学生质问:“老师,我牢牢地记住了您的教诲,只是我不明白,之后,当您在课堂上给我们传授知识的时候,我究竟该信还是不信?” 面对这样愤激的言辞,我们难道不应该反思吗? 真实是作文教学的灵魂。捕捉真实的瞬间,记录真切的体验,不曾预约,但“情动而辞发”,造就的才是真正的精彩;精心预谋,用心导演,创设虚假的情境,为作文而体验,为体验而体验,如此伪化的体验,忽视了对学生主体的尊重,悖离了作文的真谛——作文如做人,首先是求真。 二、“伪化”的体验,忽视了对儿童生活的发现
当下的作文教学,教师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教儿童写作上,对习作主体——儿童却缺乏足够的体认,对儿童写作行为的发生以及运动过程知之甚少或者置之不理。以知识技能为儿童搭建起写作的框架,教学过程就是本次习作的建模过程,不考虑儿童言语的可持续发展,因此,所谓写作指导,就成了一种外在于儿童精神世界的作文行为的规划和约束。这样的作文课堂情境,真的如【故事二】中的老师所述,是“最美的风景”吗? |